第三日坊間門一開，小九兒就沖出酒樓，她要找韋青，現在不是顧面子的時候了，二哥一直不露面，百分百是出了大事。

上次在灞河邊見過後，韋青就沒再露面，也沒聽胡姬說起，小九兒不好問，知道他是個大忙人。韋青的府門緊閉，小九兒上去就擂個山響，裏面人忙不疊來開門，看到小九兒就楞模楞眼的。

“我要見韋郎！快給我傳話！”小九兒說話也不客氣，家人對了一個眼神，似乎想起了小九兒的身份，當日她離府時鬧的也大，不由人不記得。

“韋爺不在，去洛陽了，等他回來再見吧。”家人說罷就要關門，小九兒哪裏肯信，直接就把腿別進去，家丁不敢硬把門擠上，僵持著，老管家從裏面趕出來。

“小九兒姑娘，韋爺真去洛陽了，你信不過他們，還信不過我？”老管家的話，小九兒不能不信，心裏一灰，不由得掉下淚來。

她回到漠陽樓時，胡姬正準備出去，這兩天她的臉色發暗，白得糝人的臉上，兩塊青眼圈看著分外醒目。

“我去找熟人打聽消息。”胡姬看也不看小九兒，只扔下一句話。小九兒望著她的背影，忽然醒過味，追過去。胡姬被她一攔，面露慍色，小九兒也不言語，把胡姬掖到裙腰裏的半截帔紗扯了出來，幫她把衣服整好。胡姬這才明白，原來匆忙間衣服沒有穿好。她也不說話，板著臉由著小九兒服伺，服貼了，這才招手上車，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小九兒不想在家幹等消息，她叫過綠凝。

“五姐，二哥出門要買什麽的？你列個單子來，我和阿耶一家一家去查問，也許有消息。”頭一次綠凝沒反駁小九兒的話，回去把單子列好遞過來。

小九兒和阿耶順著二哥采購的路線尋下來的。第一站就近去的琴行。

琴行的掌櫃也算是半個圈子裏的人，聽小九兒問起，瞇著小眼睛笑道：“說的是茅六吧，也是長安知名的了，昨兒個是來過，買了粗弦四根，細弦二根，為人又禮貌，氣度又好，任誰看了都愛。”

“他出了這裏又去的哪裏呢？”小九兒追問道。

“這個可沒看到，店裏生意忙。”琴行掌櫃的總是不急不緩笑瞇瞇的樣子。小九兒匆匆道謝，扯著阿耶出來。阿耶許是年歲大了，恍恍惚惚，受了打擊，話都說不出來。

近晌午時，小九兒和阿耶把路走了大半，清單上的東西都查到了，二哥確實都有買，只差一樣東西，就是五姐綠凝要的酸杏兒了。這是時下的果蔬，店鋪並沒有，都是走街竄巷的小販子叫賣的，隨走隨停，沒處去問。小九兒只得罷了，見阿耶臉色不好，就攙著他慢慢往家走。

轉過一條街，阿耶的臉色越發不好，頭上滾下豆大的汗珠。小九兒慌了，趕緊把他扶到旁邊的茶水攤坐下。茶博士是個心眼兒好的，忙上前招呼，細看了看說道：“許是過了暑氣，先喝點酸梅湯解解吧。”

小九兒身上有錢，忙買來用小勺一點點餵了阿耶，他的臉色雖沒好轉，看著人平穩一些。這時一個挑擔的小販過來，直嚷著口渴。

這小販原和茶博士是相熟的，也不客氣，送水過來接下就喝，抹了嘴就走，也不說給錢的事。茶博士沒說話，茶博士的娘子眼神就有些不好看，也斜著看過來，口氣還勉強帶著調侃。

“這走得也忒急了，擔的是什麽？怕看的吧。”

小販這才醒事兒，忙把擔子上蓋的草掀開，原來是黃杏，他虛攏雙手捧了幾枚送過去，茶博士的娘子滿臉開了花，笑得眼睛都沒了。

“哎喲，客氣，太多了，太多了。”

“昨個兒怎麽不見你出攤？”茶博士也客氣了一句。

“別前了，前日受了驚嚇，昨天躺了一天，今天心裏還慌慌的，要不是怕這果子捂太熟了，今兒個不能出來呢。”小販抱怨道。

“什麽驚嚇？”茶博士的娘子好信兒，忙湊過來，小販本來把扁擔都拎起來，見她們興致很高不忍掃了，只好放下扁擔說起來。

“前日下午，我挑的杏兒賣得差不多了，覺得勞乏，就找個背靜的小巷墻根兒打個盹兒。這時來了一個小郎君，那真是個人物，長得恁地俊俏。他說要買酸杏，我就笑他，現在這節氣哪來的酸杏，早都甜了。他說不要了，轉身就走。就在這時，突然來了一輛馬車，忽拉跳下來三四個人，把那郎君兜頭兜臉蒙了，架著就上車走了……”

小販兒正講得吐沫飛濺，小九兒已經撲過來，一把抓住他的衣領，引他直直盯過來，這才叫道“那郎君長得可跟我相像！”

小販兒嚇一跳，細看了看小九兒的臉，不由得點頭道：“像，還真像！”

小九兒松開小販的衣領，木然後退兩步，二哥這真是出事了。小九兒遇過劫，那是李龜年要收徒弟，可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？還有人要收二哥為徒弟。小九兒在漠陽樓聽賓客聊天，一言半語的，知道有些貴人，看到風流俊俏的郎君就會擄去，至於收梢，多半是不大好，玩弄過了，不是扔進宮做了太監，就是把人廢了。只怕二哥兇多吉少了。

把小販盤問半天，也沒說出擄人的馬車有什麽特別的，小九兒只得叫輛車把阿耶送回家。果不出她所料，胡姬回來了，坊間巡察沒有扣人。小九兒在路上就囑咐阿耶不要跟阿娘說，怕她受不了。

她私下把胡姬叫到屋裏，說了經過，胡姬臉色都變了，鼻子一酸，竟然掉下淚來。胡姬這一哭，讓小九兒措手不及，本來想聽她拿個主意，現在看她一點辦法沒有。

小九兒突然想起，還有個人能求助，就是壽王李瑁，她馬上回屋換好衣服，無論如何要把寧王府走一趟了。

小九兒直接被攔在門外，不管什麽人都不能見壽王李瑁，寧王的命令。

寧王府一片蕭殺，這是山雨欲來前的寂靜。####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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